第308章 新生命的涟漪（1 / 2）

林香原本举着筷子要夹红烧肉，指尖突然变得青白，她猛地捂住嘴，瓷碗“当啷”摔在地上，转身跌跌撞撞往院子外跑。

母亲手里的米酒泼出半缸。

这位裹着蓝布围裙的妇人，老花镜滑到鼻尖也顾不得扶，布鞋踏碎满地日光追了出去。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砖窑远处传来的闷响，和周德全小孙子的咿呀声。

刘开盛的钢笔悬在记账本上，墨水滴在“礼金”二字上晕开；二蛋含着的炒花生忘了嚼，腮帮子鼓得老高。

“是有喜了！”片刻后，母亲扶着林香回来，眼角泛着泪光。

她蓝布衫的前襟沾着草屑，显然是在茅厕旁摔了一跤。

这句话像把火折子，“轰”地点燃了整个院子。

宋向阳手里的搪瓷缸“哐当”砸在青砖地上，酒水混着碎瓷溅到三婶新做的布鞋上。

“真的？”宋向阳冲过去时带翻了条凳，他的工装裤膝盖处还沾着上午砌墙的水泥灰。

林香靠在丈夫怀里，脸色苍白却笑着点头，鬓角的碎发被冷汗粘在脸颊上。

三婶跳起来时带翻了半碗米酒，花格子衬衫前襟洇出深色水渍：“哎呀，二嫂！你的命是真好呀，这林香嫁过来才没多久，你就快要做娭毑了。这还得多谢我结婚的那天督促向阳不要浪费那好木床，看来向阳是真听进去了。”

她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住林香的腕子，银镯子撞在搪瓷缸上叮当作响。

院子里瞬间炸开了锅。

周德全的老伴王秀娥举着舀汤的铁勺冲过来，围裙上还沾着炖猪脚的红油：“大喜，大喜！”

几个醉醺醺的砖厂师傅手忙脚乱地碰杯，搪瓷缸撞出清脆的响声，米酒顺着桌沿流到地上，引来几只胆大的鸡扑棱着翅膀啄食。

母亲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忽然抓住林香的胳膊：“快回家躺着！可别累着！”

她转身时差点撞上端菜的三婶，蓝布衫下摆扫翻了半碗凉拌黄瓜。

“我这就去供销社！扯几尺红绸子，再买包红糖……”老人念叨着往家里跑，布鞋底子拍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

林香刚想说不用那么着急，转瞬间已只能看到匆匆离去的母亲背影。

“嗯妈就是这急性子，由她去吧。”宋向阳笑道。

姐姐们这时也围了过来。

大姐扯着宋向阳的袖子：“你还不赶紧想名字！取个好名字，以后准有出息！像爸给你取的名字就多好，所以如今你才闯出了一番天地。”

二姐则把刚剥好的橘子塞进林香手里：“都说酸儿辣女，多吃点，第一胎保准是个男孩子！”

三婶挤进来时带翻了屁股上的椅子，差点栽了跟头：“要我说，叫‘清水’！咱村的娃，就得带着泥土香！”

“你学堂都没上过一天知道个啥！人家伢子和林香不比你有文化，要你操这空心劲！”三叔见三婶失了分寸，说了她一嘴。

三婶想想也是，这想名字都是自家的事情，自己确实有点画蛇添足了，便只好拾起椅子，继续喝着米酒。

宋向阳此时也走了过来，蹲在妻子面前，粗糙的手掌轻轻覆在她还平坦的小腹上。

阳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工装裤的补丁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忽然想起父亲跟他说的话：“过日子，就得像窑里烧砖，火候到了，自然就成了。”

此刻林香鬓角的汗水晶莹，他鼻尖发酸，喉咙里像塞着块没泡开的葛根。

当晚，月光把村口的电话亭染成淡青色。

母亲握着摇把式电话的听筒，手心里全是汗。

红色胶木听筒冰凉，听筒线缠绕在她布满老年斑的手腕上。“喂？是得顺吗？”

她的声音在颤抖，“你要当爷爷了！”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传来父亲爽朗的笑声，隔着电流震得听筒嗡嗡作响，连在旁边看热闹的一群人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