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年8月18日 广州(1 / 2)
第二百五十四章
1997年8月18日
广州
“一百年前我眼睁睁地看你离去
一百年后我期待着你回到我这里
……
……
1997年我悄悄地走近你
让这永恒的时间和我们共度
让空气和阳光充满着真爱
1997年我深情呼唤着你
……。”
大街小巷都回荡着这首庆祝香港回归的赞歌。
那一天,田之雄一直守在电视机旁,看着英国的米字旗从旗杆上缓缓滑落,看着五星红旗在香港的天空高高升起,看着解放军仪仗大队齐整有力的军靴声回荡在会展中心,看着末代港督彭定康的泪水伴着雨水一起滴落在刚刚降下的米字旗上,看着一位面容威严的解放军中校对着面前的英军军官大喝:“……你们可以下岗了,我们上岗!”,看着解放军士兵冒着大雨军容严整地挺立在向香港开进的军车上,看着他十分熟悉的街道两旁站满手持国旗高声欢呼的香港市民。
香港,一个时代结束了,一个新的时代到来了!
香港已经不再是敌对势力围堵大陆的桥头堡,不再是孤悬海外的殖民地,不再是敌我斗争尖锐对立的前哨阵地;它已经是共和国的一个特别行政区了。每每想到这里,田之雄都心潮起伏,情难自已。
直播看到一半时,陈振忠特意打来电话,开心地哈哈大笑:“阿雄,回归了,这里有你的一份功劳!”
是啊,田之雄对香港的感情深厚而复杂。他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最好的25年,他的功绩、他的情怀、他的爱情以及相伴相生而又无法释怀的他的痛苦、他的愧疚、他的遗憾都来自香港。从开始的紧张生涩到后来的游刃有余,从最初的青春勃发到后期的老谋深算,从六十年代的满头乌丝到八十年代的两鬓斑白,香港见证了他人生的变化和成长,见证了立下的卓越功勋,也见证了他始终不渝对信仰的忠诚。
但他也深知,回归不等于天下太平万事大吉,在香港的高楼大厦背后依然有阴谋、罪恶、斗争和牺牲,依然有像他一样的同志在沉默而拼命地工作。
今天是周一,他像往常一样,早晨起来,在楼下的早餐店吃过斋肠粉和皮蛋粥,便慢慢向珠江边走去。只是手里多了支拐棍,身子有些佝偻了,其实他今年刚67岁。
除非下雨天或刮台风,沿途商铺的小老板们都会看见这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来珠江边散步的老人,只是后背越发显得佝偻,脚步越来越缓慢。
快中午了,田之雄从江边的石凳站起身,慢慢向家的方向走去,步履蹒跚的样子,很难相信他自幼精习南拳生龙活虎的形象。
前面有家十几层楼的大酒店刚刚开业,门口放满了祝贺花篮,巨幅红地毯从大堂横贯过人行道一直铺到马路牙子。田之雄走到红地毯边,看了眼酒店富丽堂皇大门的上方挂着的巨大横幅:
“轩尼诗国际大酒店开张大吉”
他神情恍惚了一下,蓦然想起在香港轩尼诗觥筹相错的日子,暗自笑了笑:怎么起这么个名字。
一队奔驰轿车鱼贯驶来,站在路边的几个人急忙向前迎接,头车下来的却是几个身材魁梧、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保镖。几个保镖围成一个圈护住第二辆车,个个面朝外,警惕地东张西望。站在红地毯上的田之雄正进退不得,领头的保镖气势汹汹走过来,一把推向田之雄的后背,田之雄冷不防一个趔趄,脚拌在地毯缝隙,竟脸朝下扑倒在地。在倒地的一瞬间,田之雄闪过一个念头:妈的,老子的南拳功底彻底废了。
“黑仔,住手!”耳边传来喝止声,有人过来扶起田之雄,不住地道歉:“对不住啊,老人家……”田之雄转过脸,先看到一双铮亮的皮鞋,然后看到一张干瘦的脸和稀疏的头发。
“妈的,大牙!”
“哎哟……雄哥!是雄哥!”黄大牙激动地手足无措。
田之雄一手杖抽向黄大牙的屁股,“丢你老母,老子一辈子都没那么狼狈过!”
大牙又是尴尬又是高兴,也不躲闪,生生受了一拐棍,傻傻笑着。身后衣冠楚楚的陪同官员和随从面面相觑,不知这个敢当街教训老大的干瘦老人是何方神圣。
“雄哥啊雄哥,这些年您去哪里了?怎么一下失踪了,想死小弟了!”大牙絮絮叨叨说着,全然忘了还在大街上。
田之雄一指横幅:“这酒店是你的?”
“对呀,今天开张啊。”
“怪得叫这名字。”田之雄嘀咕了一句。
“哎呀,快里面请,雄哥,里面聊去,能碰上您,比酒店开业还高兴。”大牙搀着田之雄进酒店,回头叮嘱屁股后头的随从:“安排一个包间,我要跟我大哥好好聊聊,另外招呼好今天请的各位领导。”顺便冷冷瞥了一眼闯祸的保镖头儿:“你,跟我进来。”那保镖吓得一缩脖子。
堂皇大气的欧式风格大堂被布置成会场,横额上的大字分外醒目:轩尼诗国际大酒店开业仪式,许多张椅子上还贴好了各界贵宾的姓名,许多工作人员忙碌着。两道半弧的楼梯通向二楼,二楼的一个大包间里早已摆好了一桌酒席,硕大的圆桌上凉菜酒水一应俱全,足能坐下十几个人,看来原本是为今天来的各位领导嘉宾准备的。大牙一进门便大剌剌吩咐道:“只留两副餐具,其余都撤了。”他拉开主位的椅子,恭敬地道:“雄哥,您请坐。”
田之雄也不矫情,大大咧咧坐下,打量着包间的装饰。
大牙一指端坐在椅子上的田之雄,阴沉地盯着跟进屋来的保镖头儿:“知道他是谁吗?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大哥,我多年未见的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就没有你们这帮混蛋的今天,你他妈今天来了这么一出,该当何罪啊?”
田之雄摆摆手:“哎,大牙,不知者不为怪。”
那保镖头儿倒是一挺胸膛:“任大哥处置!”
“好,面冲墙反省,我不说停,不许停。”
“是!”保镖头儿规规矩矩转过身,一下一下狠抽自己的脸。
田之雄了解大牙的性格和做派,也不阻止,笑眯眯喝着茶。